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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昨晚和老顏在吃夜宵時，我跟他說了一件頗有意思的事情。

　　雜亂無章的郵箱、后臺收過許多讀者的提問，我稍微做了一下統計，關于愛情的問題是最多的。

　　我也問過很多身邊的朋友，他們最喜歡哪一篇文章時，回答往往也都與愛情相關。一個人在意一件事，往往是因為它曾經給人帶過很大的失落。同樣的，越多人在意就說明越多人曾經在感情上失落過。

　　我問老顏：“二十多歲，關于愛情的失落怎么這么多？”想了一會，他說：“我們這代人，從小到大很少體會過被生活支配的恐懼，所以更早地有了精神需要。而愛情，在文學、電影、音樂里又是非常美好的存在，所以大家對愛情都有一種試探性的接觸。”

　　頓了一會，老顏又緩緩說了一句：“接觸的人多了，看到它真實的一面后，失落的人也就多了。”

　　老顏初中的時候很喜歡看討論愛情的文章，把里面的很多話當做信仰。那時候的他喜歡上了一個叫阿果的女生，和所有老套的情節一樣，阿果一點都不在意老顏。

　　初中年代的我們心里總抱著這樣一個念頭：只要自己足夠優秀，長成對方喜歡的樣子，就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。

　　老顏初中不打籃球，因為阿果整天跑去籃球場歡呼雀躍，所以他也咬咬牙，整天往球場湊，被人撞倒瘀傷，嘲笑謾罵也繼續沒日沒夜地練習。等到他初三那年總算當上班里主力時，卻發現阿果根本就沒看過他一眼。

　　后來，不知道他從哪里得知阿果喜歡成績優秀的男生，于是點點頭說好，高中三年拼了命的學習，為了阿果，原本的專科成績一路飆升到重本線。

　　兩人最后上了同一所大學。大一結束，成績出來的時候老顏拿了獎學金，他有點得意又有點期待地跟阿果說：“我拿了獎學金喔。”只是沒想到，阿果淡淡地回了他一句：“我現在都不在意成績啦。”

　　那天晚上老顏把我從床上拉下來，沒有喝酒也沒有哭，就一個勁地在那自言自語：“她說我挺好的，不管是外貌能力還是喜歡她的程度。可她就是沒辦法喜歡上我。”

　　“我努力變成了她喜歡的樣子，可到最后，她還是不喜歡我。”老顏那天晚上把這句話來來回回說了好多次。

　　我們總以為可以通過讓一個人喜歡上自己，但事實上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，它與你優不優秀沒有任何關系。

　　當我們開始意識到，在感情里，不管自己多努力都無法改變任何東西時，我們就會瞬間跌到谷底。這種無能為力，就是所有失望的根源。接受了“不管自己怎樣努力，阿果都可能不會喜歡自己”這個事實以后，老顏頹廢了很長一個階段。哪怕堅強、樂觀、理性到像老顏這樣的存在，一遭遇戀情上的挫敗，他也會偷偷跑過來，假裝和我閑聊，然后聊到雙眼通紅，問我怎么辦才好。

　　一開始我還會認真幫他分析，他也會聽到頻頻點頭，然后認真地跟我說謝謝。

　　后來聽他的頹廢多了，我開始胡言亂語地用一些爛雞湯敷衍他，像什么“你要相信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比她更好的人”“你要努力，這樣以后遇到喜歡的人才不會錯過”。

　　沒想到面對這些雞湯，他居然還是像以前一樣，頻頻點頭，繼續認真地跟我說謝謝。

　　一年過去了，他完全走出那段感情以后，我用這件事情嘲笑他，說一個辯論隊的主力居然會把一些毫無邏輯的話當做求生的稻草。

　　老顏笑了笑，說：“被一些沒有邏輯的雞湯騙，不是因為我蠢，而是因為我想被騙。愛情其實很容易讓人絕望，我選擇被騙，是因為我需要這份欺瞞帶給我一點希望。”

　　我們喜歡看關于愛情的文章，容易被關于愛情的文章打動，說到底，全是我們心里那份絕望在作祟。

　　在這份絕望之下，只要有一個答案擺在自己面前，不管它是對是錯，我們都會撲上去，把它當做真理，把它當做最后一根稻草。

　　老顏現在說他不喜歡看失落的愛情故事了，他說：“每個人都有一個絕望而又不肯承認的階段，只要度過這個階段，就好很多了。”

　　后來有一個妹子追求老顏，妹子長得好看，人也有趣，但老顏就是不喜歡她，甚至把對方拉黑。

　　我跟老顏說，你太蠻橫了，人家女孩子追了你整整三個月，無所不用其極，對你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，無論如何你也不應該這樣做。

　　老顏反問我：“什么叫付出感情？我追了阿果快六年。這六年里見到她的每一面我都覺得自己腎上腺素激增，心跳加快。這當中我投入的感情，為她做的所有事情，受益者是她嗎？不，是我自己。愛情其實是自私的，根本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‘付出感情’。那些付出的背后，全是為了自己。每一段看似犧牲的愛情里，一定有什么東西在背后讓這個人自私地撐下去。這就是為什么有些人看起來很痛苦、很難受，但就是不肯放下感情的原因。”

　　老顏這番話把我說得啞口無言，他最后又強調了一次：“愛情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偉大，我們每個人都自私到了極點。”

　　今天早上我把昨晚和老顏的聊天又琢磨了一遍，發現很有意思。

　　我們總喜歡吹捧愛情，認為它是世界上美好到極點的愛情，也很少有人會殘忍地說，有可能我們這輩子都碰不到所謂的愛情。

　　有時候我們會覺得自己看不懂愛情，因為我們把它過分圣潔、美好化了。而如果你站在絕望和自私的態度去看愛情這件事，很多事情瞬間就一清二楚了。

　　我父親從來不談“愛情”這樣的字眼，在他眼里愛情是一種不值一提的存在，但偏偏是這樣的態度，卻讓他有了我十分羨慕的愛情。

　　現在想想，如果想要減少因為愛情的失落、擁有一段美滿的愛情，第一步應該做的，或許就是接受愛情的丑陋。

　　我想告訴大家的是，愛情其實不值得大家那么費勁去期待和尋找，在二十多歲，其實有更重要，更有價值的東西在等著我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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